“走開！”

“你這個壞孩子！你傷害了媽媽的感情！我真不敢相信你會騙媽媽！你小時候就這樣，長大了怎麽辦？！”

“別跟著我！我不要你了！”

湛湛覺得自己就像故事裏被點.穴.定住了的人一樣，又好像被做成了冰雕，全身僵滯動彈不得。

周圍的光線比平時黑暗的多，事實上，小小的他從自己的記憶力，從沒有遇到過這樣呼吸艱難的時候。

他驚恐的看著前面被爸爸抱緊的媽媽。

媽媽一直很愛他，湛湛從來都知道這一點。

可他從沒想過，自己會在媽媽臉上看到這樣讓他懼怕的表情。

那表情應該代表了厭惡和反感。

可……胖胖吃到了最討厭的香椿時，也沒有這樣嚇人。

二伯母看到他小姑姑時，背地裏的撇嘴也沒這麽嫌惡。

湛湛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兒在顫抖，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眼眶被眼淚充滿了，只要眨一下眼就，就會淚流滿面。

可是、可是他不可以哭的，媽媽教育他好男兒要勇敢，爸爸告訴過他男子漢掉皮掉肉不掉隊、流血流汗不流淚，他要聽爸爸媽媽的話，不能輕易流淚。

湛湛擡起胳膊抹了抹越發模糊的雙眼一把。

忽地，小小的他動作一滯，他發現這會兒他可以動了！

“媽媽！”小家夥兒發現可以動了的第一反應，便是噠噠噠的跑到他媽媽跟前兒，抱住他媽媽的大腿，可憐巴巴兒的討饒，“媽媽，別生氣了，原諒湛湛吧！”

雖然屋子的光線不是很明亮，可他聽到他媽媽正和他爸爸叫嚷：“楚錚，都是你媽媽，都是她教壞了我兒子！不行！我不能這麽就算了，我要找她問個清楚！”

此時，他爸爸似乎也沒有註意到他，正專心的拉著他媽媽說好話：“你現在正在氣頭兒上，既不冷靜也不理智，現在過去，不但解決不了問題，還很可能傷人傷己！聽我話，咱們緩緩啊！緩緩！”

湛湛知道自己只是被忽略了，他忽然有種感覺，他和爸爸媽媽在兩個世界裏，他明明可以接觸到他們、聽到他們的聲音，他們卻發現不了他。

他張了張嘴，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，只知道兩道涼涼的濕潤從他睫毛滾落，一直從眼底滑到了下巴，又緩緩地墜下。

吸吸鼻子，他不知所措的看著較勁兒的爸爸媽媽，爸爸一個勁兒的保證：“我會出面要說法兒的，真的！……你別這樣激動，那你嚇到孩子了！”

可媽媽似乎並不理睬爸爸。

湛湛輕輕的咬住嘴唇，胸膛裏的心肝已經被吊了起來，他不明白，為什麽今天沒有人理他。

正當他惶恐的不解之中，一道冷漠的視線掃來，擡頭一看，湛湛正瞧到他媽媽冷靜下來後，對他爸爸和他的那一掃眼。

接著，他媽媽便看也不再看他和他爸爸一眼，頭也不回的拉開門，走進去、關上了。

“嗙！”門狠狠地被甩上了。

連同剛剛開合之間掃出來的萬丈光芒也被悉數關了回去。

冷！靜！

這是湛湛的感覺，這種好像被關到了小黑屋地下室的感覺，讓小家夥兒不由得哆嗦起來。

他記得，軍屬大院兒門外站崗的一個小哥哥說過，他曾經在家裏犯錯兒被關過小黑屋，那種孤獨的、被孤立的寂寞，那種伸手不見五指、只能很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跳和脈搏聲的感覺很可怕。

他原先是不能感同身受的，可現在，他似乎和那個小哥哥的經歷重合。

媽媽像是要拋棄他一樣，把他隔絕在了門外；而爸爸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、不知道他在這裏站著一樣，定定的看著大門半晌搖搖頭走了。

他，只有他，這個可怕可怖的空間就像一個封閉的世界，把他隔絕在了所有人之外，沒有空氣、沒有交流！

無聲又無息的感覺，太嚇人了！

湛湛不禁打了個激靈，腦子裏忽然想起來某一天晚上，媽媽講過人是社會動物，不可以與世隔絕的故事。

想到這兒，小家夥兒忽地鼓足勇氣，奔跑向那扇把他和他媽媽隔絕的門前，使出全身力氣，用拳頭向它砸去！

“媽媽！開門啊！開門！”湛湛用快要將自己喉嚨喊破的音量喊叫著。

可惜，許久都沒有人理睬他。

“啊！”正當湛湛喊得發不出聲音，使勁全身力氣再也站不住，只能以頭抵門的時候，他只覺好像重心消失了一般，整個人如墜深淵一般，朝著會旋轉的.黑.洞.洞.掉了下去！

……

“啊！”輕叫著睜開眼，湛湛打了個激靈。

呆怔怔的坐起來晃了半天神，他才扭著小身子將臺燈打開。

“原來是個夢啊！嚇壞寶寶了！”小家夥兒看看鬧表，這會兒正是夜深時分；再揚著小腦袋把屋子來來回回看了個遍，方才用小爪子拍拍胸口，慶幸的吐了口氣。

“真的是個夢呢！”小家夥兒跳下了床，爬到飄窗上，拉開窗簾往外看，直到確認月亮是真的、夜晚是真的，小家夥兒心裏才踏實起來。

確認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，小家夥兒不由得呵呵傻樂起來。

可惜，樂著樂著，他的眉眼又耷拉了下去：“嗚……都是我不好，媽媽要不要爸爸和湛湛了。”

想到了上午偷聽到的話，湛湛頭一回知道什麽叫作“心如刀割”。

頭一次聽到這個詞兒還是在電視劇裏，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，便去查字典，等從字典先生那兒得到了答案，他還是懵懵懂懂，不太清楚，這個詞是形容什麽樣的感情的。

癟癟嘴，摸摸自己胸口，湛湛抱住自己的小腦袋，縮成了一團，像無助的小動物一樣，一聲嗚鳴，帶著說不出的悔恨和淒然。

“嗚嗚……”小家夥兒知道這是晚上，不敢哭得太大聲，怕爸爸媽媽聽到，便用自己的小爪子捂住自己的小嘴，縮成團在那兒抽噎低泣著。

小家夥兒雖然知道剛剛的一切是在做夢，可是夢裏他媽媽頭也不回的、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走開的樣子，久久的徘徊在他小腦袋裏，怎麽也不能揮開忘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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